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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人必備! 好電影→全方位欣賞指南 敗筆?→問題分析解答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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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人必備! 好電影→全方位欣賞指南 敗筆?→問題分析解答本
現任《華盛頓郵報》影評人、資深影視記者安・霍納戴以七個電影製作面向,揭開各領域展現魔力的關鍵指標,並進一步評論銀幕上聲與光的「好」與「壞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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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何欣賞電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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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序
影評人大半時間都待在黑漆漆的戲院,散場後才蹣跚步入陽光下的世界,這時總免不了有人來問東問西,而且第一個問題幾乎總是:「影評人耶,哇,你怎麼當上影評人的啊?」(這句話暗示的下一個問題就是:「我要怎麼和你一樣,成天坐著看電影還有錢拿?」)
我是怎麼當上影評人的?答案是:純屬意外。我小時候並不是什麼影痴,真要講起來,說我是書呆子還比較貼切。我愛荷華老家週末慣常的消遣活動,像玩桌遊、玩牌、看電視轉播州大學美足賽等等,我能免則免,寧願抱著《超級偵探海莉》(Harriet the Spy)猛啃。到了十幾歲,看的書就換成《在路上》(On the Road)和《禪與摩托車維修的藝術》(Zen and the Art of Motorcycle Maintenance)。當然我也看電影,小時候看《幻想曲》(Fantasia)、《歡樂滿人間》(Mary Poppins)、《孤雛淚》(Oliver!);十四歲看的則是《新科學怪人》(Young Frankenstein)和《閃亮的馬鞍》(Blazing Saddles)(我還記得和幾個朋友一起去看《虎豹小霸王》,〔Butch Cassidy and the Sundance Kid〕,那時大夥兒都是小毛頭,對所謂的「髒話」動不動就大驚小怪。看到片中勞勃・瑞福〔Robert Redford〕為躲追兵躍下懸崖,先高喊「喔喔喔喔」再大罵「靠」的那一刻,我那股興奮勁兒,至今記憶猶新)。但要說到養成階段難忘的觀影經驗,得感謝我私心最愛的某位臨時保母,帶我去德瑞克大學旁的「大學戲院」看芭樂文藝片《卿何薄命》(Dark Victory),純粹是為了看豔光四射的貝蒂・戴維斯(Betty Davis),她演一位得了腦瘤的富家社交名媛,即使來日無多,還是活得那麼優雅。話說回來,我這一輩很多人酷愛電影,後來也成了我的電影同業,但我不像他們那樣,把全副心神都放在電影上。
我在這條路上拐了個彎,先走上寫作之途,才變成影評人。我在史密斯學院拿到政治學學位,畢業後到紐約當記者,在《女士雜誌》(Ms. Magazine)先做研究員,後來又當了兩年葛羅莉亞・史坦能(Gloria Steinem)的行政助理,那真是美好的兩年,也正是她鼓勵我成為自由文字工作者。她說自己還是寫作新手時,這一行的自由與多樣性不僅令她如魚得水,也協助她找到自己獨特的觀點。待我終於鼓起勇氣接受她的建議,正巧有本優秀的電影雜誌在紐約誕生,名為《首映》(Premiere)。我一開始是幫他們的「人物速寫」(Cameo)組寫關於電影從業人員的文章(稿子則由文字品味超凡的詩人艾波・博納德〔April Bernard〕編輯),所以為幾位電影人寫過簡短的介紹文,如紀錄片導演亞伯特・梅索斯(Albert Maysles)、服裝設計師愛倫・莫拉許尼克(Ellen Mirojnick)、選角指導瑪哲芮・辛姆金(Margery Simkin)等。
不出幾年,我便幫《紐約時報》的藝文版寫電影相關報導,訪問過的人包括紀錄片導演喬・柏林傑(Joe Berlinger)和布魯斯・席諾夫斯基(Bruce Sinofsky),實驗電影導演傑姆・科恩(Jem Cohen),新銳導演如諾亞・包姆巴克(Noah Baumbach)和李安,還有當時尚未走紅的演員史丹利・圖奇(Stanley Tucci)。
講了這一堆,主要是說明我在這行學到的本事,扣掉獲「皮由國家藝文新聞獎助學金」,赴喬治亞州立大學念了一年電影製作和電影史不算,全是來自一線實戰經驗,和常跑社區錄影帶店(還記得錄影帶吧?)的成果。我在一九九五年受《奧斯汀美國政治家報》(Austin American-Statesman)之邀成為該報影評人,那時我已經看過不少電影,也從這些片子的工作人員身上學了許多,有自信能根據我累積的閱歷,給影片公允的評斷。加上我不是科班出身,這樣的背景讓我更能從讀者的角度去看電影——即使我們這社會有酷愛電影的文化,一般人每年出門去戲院看的片子,平均不過五、六部而已。
話雖如此,我永遠忘不了自己頭一次坐在桌前寫正式影評,緊張到六神無主的感受。我那篇要評的是妮可・基嫚(Nicole Kidman)主演的《愛的機密》(To Die For),由葛斯・范・桑(Gus Van Sant)根據真人真事改編,諷刺現代社會為求名求利不惜殺人,自我欺騙的種種醜態。我很確定自己喜歡這部電影,問題是:為什麼?我坐在報社編輯部的電腦前,愣愣望著不斷對我眨眼的游標,腦袋卻和電腦螢幕一樣空白。報紙讀者這麼多,年齡、背景、品味、個性如此迥異,我到底該如何向他們說明這片子出色的理由?妮可・基嫚在不同層面展現了拿捏得當的精湛演技,我能把這點量化嗎?葛斯・范・桑把巴克・亨利(Buck Henry)辛辣風趣的劇本詮釋得活靈活現,我又該怎麼向讀者證明?
所幸我在搬去奧斯汀前,獲得一些中肯的建議,在往後的二十年間,成為我克服難關的助力。這要說到我的好友兼新聞同業大衛・佛里曼,某次歡送會上,他找我私下聊,分享他數年前在《費城日報》(Philadelphia Daily News)當電視評論人時學到的幾句箴言。「不管妳寫哪種評論,」他對我說:「下筆前先問自己三個問題:『這位創作人想達成的目標是什麼?』、『他辦到了嗎?』、『這件事有做的價值嗎?』」
我後來才發現歌德對評論劇作有類似的建議,大衛只是把歌德的意思用自己的話來說,無所謂,總之在我的工作生涯中,這三個問題始終有如指南針,指引我下筆時超越主觀的「拇指朝上或朝下」評價,以電影本身的特質來評斷電影,也提醒讀者去考量電影誕生的時空背景。萬一讀者哪天決定去看我評論的片子,我希望幫他們先做好準備——但我不會放進惹人嫌的爆雷片段,也不寫浪費時間的劇情簡介。
我在奧斯汀度過了愉快的兩年,盡情陶醉於音樂、電影、德州風的墨西哥美食。導演李察・林克雷特(Richard Linklater)創辦的「奧斯汀電影學會」(Austin Film Society)還會安排放映老電影和前衛當代電影,這對不斷充實電影知識的我來說,真的是獲益良多。我後來到了《巴爾的摩太陽報》(Baltimore Sun),之後又轉赴《華盛頓郵報》(Washington Post),在前後這三家報社力圖精進,想更了解導演的創作企圖、面臨的考驗、觀眾的預設與期望,還有人人對何謂「好電影」五花八門的看法。《鋼鐵人》(Iron Man)與《黑暗騎士》(Dark Knight)的影迷,或許不會想看妮可・哈羅芬瑟納(Nicole Holofcener)執導的最新喜劇片,但我身為影評人的職責是:我的評論必須讓這些影片各自的基本盤觀眾,和只想知道大眾文化最新流行趨勢的一般觀眾都受用。再說,誰曉得呢?說不定哪天就有人因為看了我的影評,一時興起去看從未想過要看的片子,成為新的影迷。
每部電影都是獨特的存在,有自己類型的DNA、調性的癖好、在藝術與知識層面想成就的目標。用脫離共黨專制的羅馬尼亞家庭劇的標準去評斷西部片,並不公平;指望主流大眾娛樂片傳達意義和存在這類崇高概念,並不實際(雖說大眾娛樂片和深層意義並非無法共存)。然而,希望這些電影構想原創、製作精良、編排高明,不一味迎合觀眾或擺高姿態,卻是相當合理的期望。電影無論想滿足怎樣的期望,都有共同的基本語法:電影是視覺、聽覺、表演等傳統表現手法彼此相連組成的詞彙,或者也可說,若有人高明顛覆這些手法,也會是別具新意的突破。影評人的職責,在於點出這些連結與破壞性的創新,不是為了賣弄自己博學或高讀者一等,而是要開啟各種詮釋的可能性,讓讀者的觀影體驗更豐富,否則至少也得寫出引人深思的文章。
但我們還是得回到這句大哉問:什麼能讓電影「好」?反之,什麼會讓電影「糟」?我為了探究答案,從二〇〇九年起寫了一系列文章,好讓讀者用我觀影的方式來分析、評估電影。這個系列的文章就叫做「如何欣賞電影」,探討電影製作的不同領域,以及一般觀眾看電影時,應如何辨識電影的流暢度、企圖心和傑出之處。於是我又回到記者老本行,訪問了許多導演、編劇、製片、演員、音效技術人員、攝影師、剪接師,請他們暢談這一行的絕活,還有,他們希望觀眾能更欣賞自己工作的哪些層面?一部電影除了臺詞難忘、結局驚人之外,我們從何得知劇本高明?我們怎麼看得出剪接很棒?電影攝影到底是什麼?攝影如何影響觀眾的視覺與情緒體驗?電影演員演得好,和舞臺劇演員、電視演員演得好,差別在哪裡?
這一系列的文章,給了我寫這本書的靈感。本書旨在引導讀者認識一種媒介——它不斷演變,成了我們日常生活中無處不在的一環,同時也仰賴我們成為最可靠的影評人。影迷走出戲院,立刻就在網路上和他人分享觀後感,用短短篇幅一起決定了某部電影的命運;朋友相約看電影,看完喝酒喝咖啡,交換對劇本或某明星演技的看法。原本只有歷史學者感興趣的電影相關訊息和背景知識,如今在DVD的幕後花絮和網路串流平臺都看得到。被動觀看的日子已經結束,現在人人都是專家。
現在的觀眾比往常更在意自己看的內容,更想用批判的角度審視這種獨特的媒介——它可以同時是一種藝術形式,是大眾娛樂工具,也是一種複雜而理性化的產業運作。觀眾想找到方法和語言,去理解在銀幕上看到聽到的聲音、故事和視覺影像,更何況銀幕上出現的這些元素,似乎每天都在快速成長。
很多觀察家都說過,電影幾乎集所有表現形式之大成——繪畫、戲劇、舞蹈、音樂、建築、攝影、寫作,無所不包。觀眾既然要以分析的角度仔細觀察,必須清楚每一表現形式對銀幕上正在進行的種種有何影響,以及這些領域各自在生理、心理、情緒,甚至潛意識層面產生的效果。觀眾光是要吸收這些已經很可觀,遑論要在強烈的聲光衝擊下抽絲剝繭。
而且有一點無庸置疑:這種感官的洗禮至為重要。本書固然是評論電影的入門書,但欣賞電影的最佳方式,就是徹底沉浸其中。理想狀況下,電影應該神似我們一同進入、各自感受的夢境。倘若我們不斷解析演員的表現,或細究某些場景的燈光或美術設計,那就有兩種可能:一是我們無法讓電影「進來」,二是這片子原本就不夠好,無法和我們意識的最細微層面徹底融合,而這種融合,是電影力道是否夠強、能否讓觀眾忘情投入的關鍵指標。
以批判角度思考的觀影人,第一要務是心理上的準備。你必須卸除心中所有防衛和偏見,揮去讓你無法全神貫注看片的雜念。當然,最好的情況是電影本身吸引力夠強,能讓你不致在看片時暗想哪件事還沒做,或揣想接下來的發展。假如電影真這麼好看,你的「批判思考」應該會到跑片尾字幕時才啟動。萬一片子基於各種理由就是不好看,你很可能會邊看邊分析,想搞清楚哪裡不對勁,導演哪裡可以改進、怎麼改,才能讓觀眾看得更愉快。
我希望這本書在兩種情況下都有用——假如電影很棒很好看,這本書就是讓你能更全面欣賞電影的指南;萬一電影有缺失,本書能為你解釋哪裡出了差錯。以下的內容,大致依據電影製作的幾個環節來架構——從劇本開始,到選角、美術設計、攝影等等。我把講導演的章節留到最後,因為(至少在理想的情況下)打從拍攝第一天到最後的剪接,導演的指導與創作格局,對全片有最大的影響力。(不過眾所周知,碰上大片廠大預算的大片,導演的角色就變得模糊許多,拍板決定選角與劇情要素的是片廠高層,導演往往只能聽命行事。)
我在每一章都盡量放入能代表該章主題、也是該主題領域的最佳典範。各位應該會發現,我列舉的片子大多選自一九三〇年代至五〇年代(好萊塢所謂的「黃金年代」),和七〇年代至今(我無論當影迷還是影評人,最難忘的觀影經驗都在這階段累積)。我在內文各小節間會另列出兩、三個提問,讀者在看完電影後可以參照自問,判斷該片在某技術領域是否成功。
你會發現本書不斷提到某些電影,從《黃金時代》(The Best Years of Our Lives)、《危機倒數》(The Hurt Locker)等戰爭片,到《畢業生》(The Graduate)、《我辦事你放心》(You Can Count on Me)這類正經的「嚴肅喜劇」;從《大陰謀》(All the President’s Men)、《全面反擊》(Michael Clayton)、《人類之子》(Children of Men)等懸疑驚悚片,到《為所應為》(Do the Right Thing)、《四海好傢伙》(GoodFellas)等經典名作,不一而足。這些電影都是我私心最愛,部部皆是某些領域絕技的典範(劇本、表演、美術、攝影、聲音),更展現集眾之大成的導演視野,把各種領域完美整合為同一整體來運作。我還會在每章最末放上「推薦片單」,列出每個領域的最佳示範。
各位想必也會發現有些字詞在書中不斷出現,諸如「天衣無縫」、「真情流露」、「真誠」、「具體」、「情緒共鳴」、「真實感受」、「符合故事」、「打造銀幕上的世界」等。我訪談過的藝術工作者、技術人員、各類匠人不下數百位,這二十五年來,他們一直是我的民間導師,讓我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:這些各領域的佼佼者,無論是外出勘景、判斷十七世紀舞會禮服的頸線角度、為攝影機挑選適當的鏡頭、為一場重要的戲準備獨白,他們在創作過程中,始終把前面所列的這些形容詞擺在心中的第一位。無論編劇、演員、導演、設計師、技術人員,為了讓每個細節盡善盡美,他們投注心血的程度總是令我萬分欽佩。我們這些圈外人至少可以做的,是注意到他們的付出。願本書恰能在這方面對你有所助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