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hopping_bag

孟子的他鄉 $331

中文研究者移居日本三十年的生活絮語,關於飲食、風俗、藝術、自然與生活習慣,喚起文化價值與傳承的思索。

※購書限定加購商品

add_box 加入購物車(小計$

highlight_off

吳守鋼

孟子的他鄉

當文化在異地土壤茂密繁盛

平裝、12.8 x 18.8 公分、黑白 304 頁
2023 年 11 月 1 日

定價 420 $ 331


中文研究者移居日本三十年的生活絮語,關於飲食、風俗、藝術、自然與生活習慣,喚起文化價值與傳承的思索。

透過敘寫與提問,揭示時局影響生活、覺察思潮、感知社會實態。本書關注中日兩地人文樣貌之比較,風格流動多變,溫潤詞彙裹著深刻寓意,筆調偶有直爽和無厘頭,看似生澀的題材卻能帶來意外之趣。站在「他山之石」的鏡前,借鑑他人,回望未曾體察的本土意識。


作者 吳守鋼

大學教師。從事翻譯、寫作。譯有黑澤和子《爸爸黑澤明》、松長有慶《密教:東方智慧的崛起》等書,個人散文作品見刊於〈馬祖日報〉、〈人間福報〉、〈中華副刊〉、〈中時新聞網〉等。


商品資料

書名
孟子的他鄉
作者
吳守鋼
定價
420 元
裝幀
平裝、12.8 x 18.8 公分、黑白 304 頁
ISBN
978-626-9686988
出版日
2023 年 11 月 1 日
出版
啟明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

延伸閱讀

吳守鋼人物故事

買完從成田機場出發的巴士票,看看皮夾,剩下2300円,哎呀呀。這是1989年的秋天,那時的吳守鋼29歲,帶著約半年的積蓄以及一顆急切的心,來到傳說有長生不老藥的島國。


相關書籍

孟子的他鄉 試讀
close

〈柿餅〉

一年兩次,學漢語的老太太總會寄點禮品來給老師意思意思。

去年夏天,借中元節之名,寄來的是德島名產素麵。入口爽,有嚼頭,適合於食慾不振的大熱天;年末寄來的是自製的柿餅。不但她本人喜食,更屬兩個孫女愛吃的點心,所以每年做,這次也分享給老師一份獻醜,她說。

嘴饞的老師正中下懷。

柿餅,扁平、表面一層白粉,拿在手上有些硬邦,但是,撕開放進嘴裡,那香,那甜,那糯,大概能取代的東西甚少。小時候,家裡只要有,哪怕半夜醒來,也不忘順手撈上一個放進嘴裡。與妻子談朋友的那陣子,也嗜好這貨的她外婆知道我喜歡,市上一有,總記著給我帶一包來。

來到日本後,市場上也有,不過貴得令人下手畏畏縮縮。所以常常看在眼裡,唾沫咽在肚裡。

如今,吃完老太太寄來的,說些感謝之語的同時,也誇了她的手藝。

不料,她竟回答;不過雕蟲小技。誰都會,明年教你。

頓時興奮不已。

日本人愛做柿餅,放眼我家周圍有柿樹的院子特多。有句俗話可證:桃栗三年柿八年。意思是說,雖比桃樹栗樹栽培時間長,而比梨樹蘋果樹短得多。一到秋冬之際,屋簷下、陽台上掛著的串串乾柿子便是一大風物詩的存在。

卻說入冬前,老太太向與她家有長久來往的老店鋪預定柿子之前來詢問,試探我去年的熱情是否還在燃燒。得知還沒熄火之後,也把我拉進預定名單裡。

盼星星盼月亮,等到十二月初,奈良鄉下的柿子到了。

一箱,五公斤裝。打開看,個頭比較小,數了數有五十多個。

細心之處是,箱裡不僅放著此後吊曬用的繩子,而且為便於吊起來曬時柿子不掉落,果實與枝莖連結的臍帶部分都剪成了T字型,整齊一律。

之外,還附有製法說明:怎麼削皮、怎麼把削了皮的柿子串在繩子上、放在什麼地方、花多少時間風乾、怎麼才好吃等注意事項,滴水不漏。

當晚,就和妻子動手幹了起來。

該用的工具準備齊全後,削皮,成堆後再放在開水裡一個個燙一下(為什麼要燙,不明,按說明書的指示),之後在陽台的晾桿上繫上繩子,一串接一串把柿子小心地串在繩子上。

第二天一早往外張望,窗外似乎新掛上了一張大大的橙色珠簾。

此後,要幾度風吹霜打,幾度日曬光照,老太太關照。

第一、二天不見動靜,第三天顏色有點變暗,外表開始硬起來。說明書和老太太都說,此時要用手在柿子表面輕輕揉捏,為的是吃時柔軟、甜味均勻,核容易脫落而不黏著。

照搬、照辦。

接下來每天的功課是戴上乾淨的手套把曬著的柿子揉捏一遍。揉捏中發現,與人一樣,柿子看上去都差不多。柿子就是柿子,而非桔子。其實,一揉捏才發覺,有的捏後變軟,有的卻始終硬挺,捏上幾次才稍顯變化。

曬柿子的日子裡,內心總記掛著柿子。

「君子遠庖廚」是孟子老先生的教誨,這懶惰鬼的種子撒在別人身上,興許不會發芽,偏偏撒到了我的土壤上,不僅發芽開花還結果。所以平時飯來張口,覺來伸腿,凡事不用躬身時絕不會動手。但是,柿餅是自己的最愛,又仗著老太太的厚意,不拿出點好成績給她看看,貼在臉上的金粉一定會剝落不少。

就這樣,捏著、揉著一星期,漸漸呈現出小時候見過的模樣。

剛削完皮的柿子,就好像記憶裡吃過的寶塔糖盒上那張剛出生又嫩又紅的小臉,一戳即破。一星期過後,水分漸漸消失,表面微微皺起、變硬,顏色有如步入晚境的老人臉,呈現出羅中立油畫《父親》的那銅紅。

兩個星期快到的時候,老太太來信關照,澀味應該消失了,可以收下來了,此時吃最嫩。多餘的分組包好,放進冰箱的冷藏室隨吃隨拿。

日本人吃柿子的習慣與中原不同。新鮮柿子上市時,喜歡硬硬的,不太甜。而中原人喜歡吃的那種軟軟也很甜的,說是不新鮮,賣不出高價。要是皮有些破了會更慘,在攤子上只能賣到十分之一的價。

與此相反,柿餅卻愛吃嫩的,嚼在嘴裡不覺得那麼有韌勁、那麼撕不開即可。

對!說到形狀也不一樣。中原的柿餅也許一般是平放在竹篾子上晾乾的,所以,確實如餅,而日本都掛在屋簷下、陽台上晾曬,形狀如錘。

收穫的午後,與妻子兩人坐在陽光底下喝下午茶:一杯綠茶、一碟柿餅,不,柿錘。邊吃邊品。

從奈良來的柿子應該都帶核。但是,揉捏中怎麼也沒感覺出來,與無核相似。現在剝開一看,有核,但是,又小又薄,不能稱作核,猶如燈籠辣椒籽那樣。

與妻子這樣吃著聊著比較著。

曾經有過的大的夢、小的夢不少,而到了這把年紀早已夢醒,一句話:凡事將就。但是,自製了柿餅後發現,身邊的這些小小的驚喜,或者不足掛齒的小慾望卻能讓人換一個角度看眼前,看明天。

〈江戶漸現花香時〉

年初的一、二月,該上的課都上完,該考的試都結束,該打的學分也都糾結清了,留下最後一道假期作業:該與拍拍屁股開溜的昔日同事揮手言別了。他們要去新的開墾,闖新的路途,找新的天地了。

於是,寒假便是歡送會開得挺歡挺歡的季節。

與其默默祝願,還不如聚上一次,喝上一杯。作為下酒菜,可以把以前芝麻綠豆大的小事,已經丟在腦後的過去再拾起來,重新啃一次、嚼一遍,聊個天南地北雙飛客。然後,醉眼朦朧中,雙手緊握雙手,有緣的此後還會再聚再敘,無緣的,道聲珍重也是理。 

「江國正寒春信穩,嶺頭枝上雪飄飄」, 唐朝詩人對這個季節寫過如此評語。暖上幾天,又驟冷幾宿的如今,正有一枝紅杏出牆來的徵兆,雖然還是微微,雖然依然惡寒。

所以,也是個出門容易穿衣難的時候。穿冬裝還是著春服,是要費一番腦筋的作業。不是嗎?這季節就連天氣預報,也常把當日氣溫報得支支吾吾。穿厚點的吧,坐上地鐵,或者走進房間就覺得暖得要出汗,外套拿在手上當擺設;穿薄點的吧,晚歸時,抖得一路小跑往家趕,一個不下心還會著涼感冒傷風,鼻子拉風箱拉得周圍避嫌三舍。為難到最後,還是穿上大衣出門。

今天的聚會在新宿,一個大家都來去方便的地方。餐廳預定的也是能感受這個季節的菜餚——天婦羅。

都說和食的精髓是生魚片、是壽司,其實還有天婦羅,外加咖哩飯。

在東京吃生魚片,就如零食堆裡順手揀塊巧克力往嘴裡塞似地不費力,連極不顯眼的餐廳都能有較全的菜單供你挑選,而想吃壽司或者天婦羅的話,最好還是去專門店,相對能品嚐到正宗或說是像模像樣的味道。

所謂天婦羅,說得通俗點吧,就是類似於上海人家的麵拖油炸魚蝦、蔬菜之類。阿拉上海人,都是聰明人,憑空也能想出這樣的菜,就不用多講啦。不過,天婦羅據說最初自葡萄牙傳來,而吃時邊上一碟專為蘸天婦羅用的醬汁和蘿蔔泥是日本人的專利,有如生魚片一般是要蘸上芥末吃一樣。

在新宿就有那麼一家快百年的老字號值得推薦。

門面極一般,說它有點像破落戶興許更接近原生態。坐落在這領導新潮流的新宿街上,讓你有穿過時間隧道去追尋三四百年前老江戶的錯覺。

入席坐正。點上幾樣時鮮的蔬菜,時鮮的魚,然後,要一壺燙熱的清酒。和你眼前這些如今還是同事,轉身就成朋友的人悠悠地吃、悠悠地喝、悠悠地談,氛圍便漸漸四起。

先上桌的是海之味。

那剛從油鍋裡炸出來的鯵魚和條蝦,滾熱的,上了桌還在吱吱作響,微黃不焦。油是上等油,蝦是活蝦。而鰺魚呢,形狀有如比目魚的微型版,東京灣周邊的海裡有。雖是油炸的,但是,不膩。撒點細鹽在上,然後,送進嘴裡,只聽到悶聲地「喀嚓」一響,隨之便是香、酥、脆、嫩的共同體。此時,你一定不想說話,任由嘴的蠕動,去享受,去感覺,去品嚐。

接著,小竹籃送上桌來的是早春的氣息。幾片青葉,幾根嫩莖,一小朵略帶羞澀的菜花,乳色的嫩頭,經微微一炸,更顯綠的綠,黃的黃。

不知是什麼蔬菜,便問正在油鍋旁忙著炸天婦羅的廚師。他咕噥了一聲,但沒聽懂,於是,又見他找了一枝筆寫在紙上,見是「款冬」二字。

噢,知道,知道。張籍的詩〈逢賈島〉裡不是有:「僧房逢著款冬花,出寺吟行日已斜」嗎?

是那款冬花?吃那做什麼?苦苦的。

就是要那苦味,他答。

越了冬,耐過寒,終於⋯⋯春,就在這款冬花的苦味裡呢。

當然,不可多吃,只嚐嚐,他關照。

吃時,或蘸點醬汁,或撒點細鹽,送進嘴,感受初春的菜花香,從舌尖上尋找還遙遠的春信。

喝上一口淡淡的清酒,朦朦朧朧環顧四周。

門口掛著的那塊舊舊的藍布暖簾時不時在飄動,並不摩登的木製桌椅,桌上鋪著的是印有淺淺的、細細的,花紋似有似無的和紙。還有那菜單上用毛筆字寫就的菜名、價錢:字體樸素、端正、優雅。牆上貼著的是一幅紅富士,好像老江戶、浮世繪師葛飾北齋的拿手把戲。但是,千萬別誤會真是出自他之手,否則,請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為這畫站崗都不一定保得住,這破店怎請得起?

整個店堂就是印象中的古裝戲——歌舞伎裡那遙遠時代的一線縮影。

一個窗外還有點點殘雪散見的夜晚。